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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時讀《拚教養》,當時還好,倒是這幾天讀《斗室星空》,不斷地比較起兩書來。作為集結研究成果的「專書」,前者流暢得多,後者「老夏」成篇成篇地引用學生的文章,讀來實在紊亂累人。形式或許反映了兩種研究樣態。藍訪談父母對於孩子的教養,教養是安排,訪談是設計,兩者都在研究者/父母掌握之中若有條理地(不)進行。而夏處理的原生家庭經驗則是一經「解壓縮」便無法控制,欺身殺來。

這大概是為什麼對夏書比較有感。

大學時,團體中社會系學生不時給我一種觀察者的感覺。藍在書序便合先述明,一個沒有機會當母親的女性,如何研究孩子的教養。她的第二個理由是「較能維持情緒上的距離……不致受到太多社會評價的牽絆」。觀察復如何?放回更大的脈絡、知道結構、相信能動性、反身。監視器視角讓社會學愛好者抽離身在之局,惟今天他已經是個父母,日夜,是得做出安排,面對極短期焦慮與條件限制式的行動者。閱讀到中段時已對理想型和四個象限饜了。

我也沒有做過外傭」,這是藍的第一個理由。有時候覺得真的,沒有孩子的人永遠也不能明白的是,為什麼有孩子的人就是要說我沒有孩子不會懂。陰陽兩隔吼。

我生命中的社會學年代已經過去了,這些年下來,逐漸有了一個社會位置,成為固著的風景,觀察之外更多時候是一個參與者。而能動性,永遠只有參與者才能展現。這本書的案例遠比《背離親緣》平常、場景熟悉能想像、文字不是翻譯。但是讀起來,卻是後者更進入了內心、身為一個人的部分。

但我們都是生物子女。如何從對於結構之理解走到對於彼此的諒解,夏取徑社工、心理、教育的「低地協作」為子女指出一條還歸、可行的「血路」。尤其喜歡書開頭不久,有點莫名其妙衝出來的這一段:

家人間的沉默是常態。當然,你可能因為得不到相應的了解而孤單傷感,甚或因家務生計而爭執磨撞,但「沉默」很多的時候,是差異得以共存的一股安定的承載力量;「沉默」有的時候,是沒有機會與條件對自身與他人的經驗辨識,自己也說不明白就只能先靜默了!有的時候則不是失語,而是知道關係中存在巨大的差異,便難以言喻地等待著變化的機會。「沉默」不語的身體與心靈不是寂靜不動的,呼吸帶著空氣穿梭體內,調節著身心所遭遇的世間磨練;家人關係間不易了解的、無力接近的,甚或難容的汙名印記與傷痕,都可以涵容承載在沉默呼吸著的身體內,緩慢地求存發展。時常,我們是在沉默中與家人共處一室;家人關係承載著家外各種社會關係作用力道的壓扭擠折。「家」如我們共享的身體與心靈,呼吸的氣流在彼此關係中來來回回,家人每日進進出出,或早起晚歸,或日夜輪班,或大門不出卻仍忙亂不堪;為五斗米折腰的馴服,進入金錢遊戲的拼搏鬥狠,成為勞動機器的重負傷痕,如影隨形地一寸一寸的鑲嵌進入身體心靈中,「家」的經驗從不私密,更不能用隔離或排除的社會機制,將之封存與扭曲!沉默無語的孿生兄弟是情緒激烈表達的暴衝式吵架,……「家人關係」……是一種能承擔起個人殊異性與差異結構的社會關係作用力道的「關係空間」;視「家人關係」為此種關係空間的發展機會與場域,家內苦痛舒緩處亦即社會差異涵容增長處!

有時候,難以和解是因為,你也已經不忍心要他們肯認自己的過錯了。

夏林清的《斗室星空》提出要檢視個別家庭成員如何為外部勞動環境影響與其他成員的互動,也就是大的社會結構在家庭單位中如何作用,並且是,身體與心情皆極其細微的互動。這個尺度轉換,覺得和我的方法論很像,鉅觀的事情必須落到具體的微觀單位上,但不能流於故事、流於個案,在共鳴之上,必須有一總的圖像。

《拚教養》像是朝望未來的。在自己逐漸固著、成為「上一代」時,不免會想不然那些固著的沉默就這樣了吧,好好把精力投注於下一代身上。《斗室星空》卻,要說的話會像是讀邱妙津,卻要你扭轉僵直身體、逼視過去。已經從親職到自己本來面目,與孩子真人相對。此際要更回到課題尚在成形惟當時未可知之早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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