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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某夜拿拼圖去裱框,依然,裱框價錢大約與拼圖本體相當。這次選了黑色平面的獅子裱,應該會很合適。

 

帶著女兒進店門,輕聲向年輕老闆娘點頭道一句「好久不見」。我素來覺得他人不會記得我的面孔,因此不輕易說什麼好久不見,如果被以為是在社交裝熟,那是比被視為不禮貌或冷淡還要不願意。

 

這間店一開始要開在家附近,2009年年底的事。臨開幕又生變卦,才改到現在位址,在地下道邊上,是個很微妙的都市空間,邊邊緣緣的,蠻喜歡(現在又改了,在平日通勤路上)。還記得剛開幕時,店門口只有一盆花籃,是父親誌女兒開幕慶。小生意,也多虧她一直營業。

 

「你女兒長好大了。」

 

對呀,上次是兩年多前了。我不無得意地一定要說:

 

「還有一個在後面。」景馨還沒走到店門口吶。今天外頭真冷。

 

年輕老闆娘看了小女兒一會兒,問道她多大了、會玩拼圖了嗎。這才聊到她的女兒只小景馨幾個月。是了,老闆娘臉上確實沒了稚氣,有一副勞累的母婦面容。討論了一下裱法,老闆娘的建議跟我預想的很接近,說到之前那幅世界地圖,她也馬上能記起來,頗感心。

 

離開影子,月色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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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鶴之後,2015年蒐了東年、宋澤萊,重讀七等生《重回沙河》。而年末,朱天心出了託身之作。

 

讀東年,滿足了腦袋這個器官、感官單純的閱讀慾。誠是多年之後,終於找到一本和那本書班配、不很深刻、但就是「寫得」好、「情節」好的書;舞鶴《餘生》則在文字亂迷之外,更且搖撼了深一層的思考的限界,很是過癮。

 

但都不及七等生對我的影響,那是在比「理性思考」更深層的地方。就是心罷,使得我們自己成為了自己的造心匠人。再讀《重回沙河》,確切感知到在懵懵懂懂的大學時期所讀的七等生,如何形塑了自己的心,進而才決定了日後使用「理性」的方法,當然這也包括在形式的層面上,如何以文字—作為具象化理性的主要工具—寫作。

 

對於造心的溯源,過去往往止於大學時期,畢竟高中時是蒙昧未開、誠無智識可言的階段。於是對朱天心,一直保持著如赤子般單純喜愛的心情。那些書評,我想他們不瞭解朱之「身而為人」。書評操縱文字,攤排各種與作者相關的脈絡、群分、層次,將作品視為文本,卻不是貼近那個人的途徑。對於朱天心,純然是情感上喜歡這個人,於是舊情人的作品都是可喜的。一直以來,從未覺得她在心靈或思想上,有像七等生或舞鶴那樣的「效果」。

 

可是讀了《三十三年》(在即將邁入自己的34歲之際),既驚又喜地發現,作者她和讀者我居然如此類似。那深切反省不輕易放過的、那一再走過將旅行及回憶踩成生活的、那在時間長河中細心篩撿碎片爰纚纚貫之的、那些全篇累頁的引用必然在寫作時一錘召喚出過去回憶永不忘懷的場景,於是當下—作者的寫作和讀者的閱讀—與時間軸數綹—作者的旅行、寫作、出版和讀者過去的閱讀、生命—得以相互交織的、那最後一篇無內文你再熟悉不過了在BBS個版裡曾常常讀到明白到的無言黑頁。

 

驚及喜之餘,反確信朱天心對我生命並無太深影響,而是事有其巧合必然,某一個我這一類人成了作家,有些人則權當讀者。

 

七等生在《散步去黑橋》裡以邁叟稱呼他自己的童年的靈魂。邁叟,年邁的老人,my soul。也許是這樣,要想「瞭解自己」,往內心深處去、則路徑最終將指往更年少時去、往童騃時去。所以,藉由孩子的成長所生的反省,往往是我們這個年紀、生命階段的人鮮有能鞭闢入裡心,真痛定思痛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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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朱在鏡傳媒連載,有朗讀文章的花樣。謝海盟的訪談,直讓人想到朱西甯《華太平家傳》,真喜歡讀《華太平家傳》的日子。作者寫貓,你的生活繼續在過,和梁文道的對談裡突然出現一句「生命的基本事實」,1有點訝異,這不是最近我反省時才浮現出來的字眼嗎?但想想又釋懷,我們是同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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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朱天心·梁文道: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极度自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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